远亲还是近邻？菲律宾在中美之间的艰难平衡

2021年8月30日，美国与菲律宾将迎来《美菲共同防御条约》订立七十周年。自1951年来，该条约便是美菲安全联盟的主要法律基础。事实上，美国视菲律宾为其在亚洲最长久的盟友。美国甚至在全球反恐战争中宣称菲律宾是重要的非北约（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盟友。

2021年7月4日美菲建交75周年之际，双方认为其双边友好关系与同盟关系依然稳固。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Lloyd Austin）于2021年7月29日访问马尼拉，双方重申了美菲同盟的价值，并表示将进一步加强同盟关系，以应对21世纪持续且层出不穷的安全挑战。

奥斯汀访菲后，菲律宾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尔特（Rodrigo R. Duterte）决定撤销终止《访问部队协议》（Visiting Forces Agreement）的决定。由此，美菲两国可以恢复各项事先规划好的联合军事演习以及美国在菲律宾领土的其他军事行动。

尽管如此，由于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持有强烈的反美情绪，在他治下的菲律宾外交政策发生了深刻变革，菲律宾成为了摇摆不定的美国盟友。2016年，杜特尔特访华期间宣布菲律宾政府想要脱离美国，践行对华友好的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这意味着菲律宾外交政策模式发生了转变。

中国方面显然乐见杜特尔特的对华友好政策，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于2018年访问马尼拉，并与菲律宾政府就在21世纪开展全面战略合作达成共识。为和平处理双方涉南海争端，两国于2017年建立双边磋商机制（BCM），就联合渔业管理、海洋科学研究、海洋环境保护、搜救作业、海事执法合作，乃至油气开发合作展开磋商。

虽然菲律宾仍是美国的盟友，但是菲律宾政府在杜特尔特的领导下逐渐与中国政府建立密切合作关系，给美菲联盟带来了极大的不确定性。中美两个大国在扩大对其他亚洲国家的影响力以及争夺它们的支持方面的竞争日益激烈，而杜特尔特显然是在谨慎处理与中美两国之间的关系，以从两个阵营中谋求最大利益。在中国崛起成为超级经济大国后，菲律宾政府便将其商贸合作重心大幅从美国转向中国。

比如，据菲律宾贸易和工业部（DTI）称，2018年中国跃升为菲律宾的第一大外国投资来源国，投资总额高达9.3亿美元（约合487亿比索）。贸易和工业部公布这一消息时，正值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2018年的马尼拉访问、宣布中菲两国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之际。另外，菲律宾还是中国对东南亚提供的官方发展援助（ODA）的主要受益国之一。2019年中国还跃升为菲律宾的第一大进口来源国，进口总额高达205亿美元。据菲律宾旅游部（DOT）同年发布的数据显示，中国也是菲律宾的主要国外游客来源国，游客总数达174万人。截至2021年3月，中国为菲律宾2020年全年第一大进出口市场。

此外，中国还是2020年第一个向菲律宾提供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医疗援助的国家。据菲律宾卫生部（DOH）称，截至2021年7月，中国已成为菲律宾第一大新冠肺炎疫苗供应国。

换言之，在杜特尔特对华友好政策的推动下，中国已成为菲律宾的主要经济合作伙伴。

不过，美国在亚洲依然有强大的军事安全影响力，因此菲律宾政府依然维系着其与美国的安全联盟，以应对中国造成的“安全挑战”，尤其是与南海争议有关的“安全挑战”。

南海争议是菲律宾主要的外部安全问题。因此，菲律宾政府为满足自身安全需求不断寻求美国的支援，与此同时，又为满足自身经济发展需求而接触中国。

换言之，菲律宾政府目前践行的策略正是约翰·伊肯伯里（G. John Ikenberry）所说的“接触与对冲融合的整体策略”。菲律宾出于经济目的与中国接触。但是，美国是能够制衡中国的力量，菲律宾也通过维持美菲安全联盟实行对冲。

菲律宾政府作为美国的盟友每年至少能够获得1亿美元的军事援助。2016年至2019年，美国至少为菲律宾提供了5亿美元的军事援助。2021年2月，拜登政府宣布取消对菲律宾武装部队军售的一切限制。2021年6月，菲律宾武装部队从美方获得总价值为380万美元的军事武器与装备。在不久前撤销终止《访问部队协议》的决定后，菲律宾政府希望美国能够增加对菲律宾武装部队整体作战能力建设的援助，尤其是在海上安全、反恐、人道主义援助与救灾方面的援助。

美国方面则希望菲律宾能够在日益激烈的中美大国竞争中对其予以支持。但是，中国作为一个强大的邻国，能够为菲律宾创造巨大的经济机会，这是如今的美国不能提供的。尽管美国依然能够为菲律宾提供安全支持，但是面对中国这个“近邻”和美国这个“远亲”，菲律宾政府受制于当前形势不能在这二者之间“选边站队”。反之，菲律宾政府为了维护国家利益试图在这两大阵营中左右逢源，实现利益最大化。

鉴于杜特尔特的对华友好政策，在美菲于2021年庆祝同盟关系七十周年之际，菲律宾对于美国而言无疑已成为一个立场摇摆而非坚定的盟友。而这一身份意味着菲律宾可以名正言顺践行更加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